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陇关古道的昨日与今天

——评胡成《陇关道》

天水晚报 新闻    时间:2020年12月04日    来源:天水晚报


  唐朝边塞诗人岑参有诗:“陇水何年有,潺潺逼路旁。东西流不歇,曾断几人肠?”陇水,即自陇山流下,溯陇水而上,即是翻越陇山的道路。翻越陇山前,关中繁盛尚在眼前,一旦过了陇山,陡然便是两个世界。繁华与安逸已是昨日,愈行愈荒凉,如何让人不忧愁?此一道路,即是闻名遐迩的陇关道。最近,胡成的新作——《陇关道》由商务印书馆出版。很多人对胡成作品的印象,主要来自于此前他的两本作品《我已与一万亿株白桦相逢》和《我甚至希望旅途永无止境》,分别为西伯利亚铁路纪行和蒙古国纪行。两部作品有许多共通点,比如旅行之地对于绝大多数国人来说了解极少甚至有些许神秘;都与中国历史文化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;语言不通的异域中,种种或感动,或遇险的特殊经历。
  然而,《陇关道》注定要大不一样。陇关道是旧时西出长安,前往河西走廊乃至更远的西域的主要通道。以西汉设关计起,陇关道已有两千年历史。虔诚求法的僧人、不辱使命的使节、为国戍边的将士,当然还有像岑参这样的文人,他们为陇关道留下了无数或慷慨悲歌,或激怀壮烈的往事。
  《陇关道》以西安、扶风、陇州、固关、秦州、陇西、临洮这些陇关道上的节点城邑为脉络,一座城一座城叙述了自己十余年来行走的见闻和这些城市的往事。显然,作者对沿途的地方是做足了功课的。每述及一座城市,必从明清方志中征引出历代城池修建的沿革。
  前一百年诸多行记中的见闻与游历,要么是沿途的走马观花,要么是慕名或者是当地人的临时推荐。这些因素使得前人的行记作品,固然为我们留下了不少生动的史料见闻,却始终不出“日记体”的体裁限制。《陇关道》在吸收前人作品优点的同时,也进行了大胆的创新。即在行文中,并不局限于某一次的旅行,而是对于十余年若干次旅行中所见所闻的一种“萃编”。
  过去与现在交织,是《陇关道》另一个鲜明的特点。在西安,清末官员裴景福、民国军职人员张扬明与我,三个不同时空、不同身份的人,在碑林面前,亦不过是先后参观的游人。在扶风,作者经过梳理,发现今日的扶风老县城与1930年的结构几乎完全一样,不过那个充满烟土气、男留辫女缠足的旧日景象,到底是消逝得干干净净了。在陇西,巩昌府城威远楼留存至今,经过修缮之后,往日雄伟气势不减。
  作者在叙述见闻时,字里行间总有旧时作品中少见的人文关怀。同时,作者不仅仅是个观察者,还是一个亲历者。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作者旅行中的几次结缘。一次是固关镇,在早先的旅行中,结识了几位老者。几年后再去,拿着前次拍摄的照片一一回访,却已有几位离世。其中有一位周围人习称“李老汉”的李永学老先生,为作者这样一位远方来客,一遍遍地讲述着自己幼年逃荒至此,历经大半生辛劳,使得自家“草房变瓦房,瓦房变楼房”的别样人生。
  另一次是在临洮县的长城脚下,作者数年前曾经拍摄过两位在长城脚下的土地里劳作的农民。兄弟两个与八十多岁的老母亲同住,弟弟陈明林结过婚,只是妻子后来离婚离开。而哥哥陈登强,则一直孤身一人,据说是在外地打工时忽然得了癔症。这家人生活清贫,或许是村子里最贫困的一家。几年后作者再到临洮时,又拿着照片一路寻访到南坪村四队陈氏兄弟的家。一种奇妙的缘分在两千多年的秦长城脚下上演,主人家特意为作者改善伙食,热油炒起了菜,客人也拿来了县城买来的肉肠。有癔症的哥哥陈登强,有时却也很可爱。前一天客人初到时,被母亲使唤去给羊割草的他磨蹭不肯出发,最后竟然说出来一句:“人家是知识分子,需要赔礼哩。”
  最近的一百多年,显然是中国整个社会面貌变化最大的时期。兴盛了两千年的陇关古道,终究被现代化的高速公路和铁路所取代,成为附近村镇民众的日常道路。旧时城池街市、寺观祠宇,要么消逝,要么以最后一点孑遗的方式守望着如今的你我。《陇关道》带给我们的,是在这天翻地覆、沧海桑田中那些不曾被淹没的故事,和那些正在发生的故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