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州大樱桃
天水日报
作者：孙德虎
新闻 时间:2024年05月13日 来源:天水日报
□ 孙德虎
但凡美的东西，成长或锻造的过程，总是艰难，也是惬意的。
秦州大樱桃，也不例外。
从事“三农”工作的十年中，从秦州大樱桃第一朵花蕾迎春开始，到一枝一树繁花，一坡一山琳琅，再到第一枚珍珠成熟，第一个快递订单发出，环环相扣的农业生产过程，真如一段五彩斑斓的梦魇，揪得人心跌宕起伏。而一年一度渴望丰收的希冀，则犹如一艘大船，把天水果农和农业人的心，时常颠簸向“靠天能不能吃上一颗好樱桃”的风浪里。
对天水农业人来说，这艘大船，着实有点庞大。船里装着——10多万亩的种植面积，年度10多亿元的产值，还有千家万户要鼓足口袋的希冀！这哪一样，都是稳增长、保收入的压舱石，若再加上气候、气温、光照、雨水等大自然的变量，哪一样也马虎不得，最好是要啥来啥，方可高枕无忧。万一遇上“倒春寒”肃杀一树娇花嫩蕊，几群鸟儿专挑一坡明艳下嘴，一场大雨裂开一山业已成熟的美丽，怨天尤人，心神不宁，惴惴难安，就是一定和必然的了。
幸好，因一碗麻辣烫火爆出圈的天水，有大自然的馈赠，往往顺风顺水，再加上现代农业助力，天水的好多区域，都是“秦州大樱桃”金字招牌的张挂之地。这些精灵，出生在乡野，荟萃了天灵水秀，结在树上满枝金玉，捧在手里绚烂妩媚，走进市场垂涎欲滴，摆上餐桌，怎么看，都像巧笑俏兮。
从事这么美丽，又自带光环，还能吸引明星、网络大V们代言打卡的“网红”产业，年年来袭的忧虑，最终都会变成娇滴滴的庸人自扰，岁岁如斯的暖心，更像一份与美绑在一起的契约，久久沉浸其间，连梦都能做出甜味儿。
但是，我还是被秦州大樱桃给蒙蔽了。
如果没有去中国国家画院偶遇秦州大樱桃的机缘，如果不是在文化殿堂里领略她的另一张脸——文化品格，我真不知道，秦州大樱桃，会一直小瞧我十年“三农”工作的深履浅痕。
建党百年的当口，我们直奔中国国家画院衔接“千秋伟业——书法名家作品展”和“和顺致祥——篆刻名家作品展”天水邀请展。走进书法篆刻所魏老师墨气氤氲的办公室，他正侧身凝视一幅碑刻拓片。握手寒暄之后，魏老师的思维，好像还沉浸在拓片之中，顺口就讲开了《河峪颂》《西狭颂》的前世今生、艺术成就和师法取意。壁板上张挂起来的碑刻拓片，玻璃柜子里的奇珍异品，同我们一样，徜徉在“俱怀逸兴壮思飞”的语境中。我的思维不敢游移，但心里着实有点“受教若惊”，更为天水和陇南保存的这一片片文化勃兴骄傲了一把。
谈兴正健时，魏老师突然若有所思，戛然而止口海波涛，安排工作人员捧来了大樱桃，并不无风趣地说：这大樱桃，颇有艺术质感，我要测测你们的视觉和味觉品鉴力。
看着盛在盘子里水灵灵、娇滴滴、美艳艳、香喷喷、甜蜜蜜的秀色，闻着缥缈但不虚无的清香，直觉把“秦州大樱桃”五个字从心底甜涌上来，含在口中，犹如一轮红日，差点喷薄而出。
我环视一周，大家好像都没有接题要答的意思。我更不能轻浮，也不便高声，心中开始思忖：魏老师突然游离谈艺主题，推出这样一道活色生香的试题，绝对不会是旁敲侧击，那就只有一种可能——借物喻艺，并以此消除我们基层来的同志的生疏和局促。我细细察言观色，魏老师的眉宇间，依然写满热情好客，这让我心里又生出愧疚——本次行程，我们只顾了谈艺，于人情往来，颇为粗疏，就大摇大摆地走进了他的办公室。
短暂停留之后，魏老师笑呵呵地，朗声公布了我欲言又止的答案——秦州大樱桃！
随即，魏老师又开始天马行空：天水盛产的大樱桃，理解为秀色可餐，那是物理属性，算第一层，上升到精神层面，与理解一幅字的意中之意、一幅画的象外之象，是一个道理。关乎创作，纤秾要求碧桃满树，颗颗香浓；绮丽要记红杏在林，浓尽必枯；清奇要追神出古异，淡不可收；自然要取俯拾即是，淡者屡深……
魏老师的艺术感悟，因着秦州大樱桃的色彩，更加热烈奔放。
我的思维，渐渐跟不上魏老师更深的体悟，更妙的境界，思绪久久盘桓徜徉在“纤秾要求碧桃满树，颗颗香浓”中，脑中接连打开一幅幅青绿山水长卷：连绵起伏的山坡，青翠欲滴的梁峁，大樱桃闪耀其间，如一枚枚引首章、闲章、名章，恰到好处地点燃了天水大地的勃勃生机，浪漫敷演出一片片诗情画意。这些昨天，或者前天，还热热闹闹在西北绿树浓荫里的精灵，乘着快递的风驰电掣，今天置于京城文化名流的案头，再从魏老师艺术化的语言里活脱出来，真要比“一骑红尘妃子笑”的那个特写镜头，来得更铺天盖地，更温润热烈！
魏老师还在谈艺，我想收煞住思绪的野马，又觉得意犹未尽，眼前的几十颗秦州大樱桃，把“羲皇故里”——甘肃天水的灵秀、纬度、温度、湿度、色度、滋味，还有果农的心，农业人的心，甜甜蜜蜜地融裹在一起，娇滴滴走下枝头，羞答答告别田园，如昭君出塞，似探春远嫁，24小时内妖妖娆娆奔向全国，72小时内跨洋越海，飞入“地球村落”里的寻常百姓家。这天女散花一般的荣耀，推想起来，真有点惊心动魄。
这惊心动魄，又汹涌而来秦岭先生的《烟铺樱桃》：“这是航拍镜头下的烟铺之春：坡上坡下，崖前崖后，烟铺的世界被一种纯粹的白轻轻笼罩着……山梁在花海中时凸时无，如岛似礁；曲径在花海中时隐时现，如龙似蛇……”
这篇美文，后来被有关省市选为中学语文试卷的阅读分析试题。当学子们争分夺秒冥思苦想时，突然读到“这是烟铺的樱桃花海吗？它分明是浩渺无边的人间烟火，轻轻的，漠漠的，漾来漾去，漾出一个烟铺，一道罗玉沟”的画面和境界，该是怎样的宽慰、舒心和兴奋啊！我不敢妄测，这语境营造出来的阅读惬意，为学子们下笔如有神注入了多少神韵，但可以肯定，他们考场的作文，构思立意的速度，瞬间流出的语言，一定会受到浸染，也顺便记住了“羲皇故里”浩渺无边的人间烟火，舌尖上可能还漾出了秦州大樱桃的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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