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盏煤油灯
天水日报
作者：龙立榜
新闻 时间:2023年05月15日 来源:天水日报
□ 龙立榜
多年前，一个深秋的夜晚，江南古镇的郊外，一身素衣的女子，口袋里揣着几张纸和笔，手捧一盏老式煤油灯，行走在夜幕笼罩的田埂上，四周一片寂静，偶有几声虫鸣。女子边走边回想着前几晚，夜校老师的讲课内容。
突然，天空乌云翻滚，顷刻，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，噼里啪啦地打在她那清秀的脸上。雨越下越大，不一会儿就模糊了她的双眼。女子顾不得擦去脸上的雨水，双手尽力保护着雨中的那盏油灯。
“啪嗒”，突然女子被一块石头绊倒，衣服和鞋子都沾了泥巴。所幸，那盏陪伴她穿过无数个黑夜，走过几个寒暑的油灯，被她高高举起，完好无损。慢慢从泥地上爬起来，她手捧油灯，顶着风雨，在泥泞的田埂上继续前行。她知道，自己心心念的地方——那所由旧仓库改成的扫盲夜校，就在前方不远处。
这女子，便是我那一直渴望读书识字的母亲。母亲，生于新中国成立前。自幼家境贫寒的她，嫁给父亲时，只识得几个零星的字词。父亲却在离古镇几十里开外的县城教书。那个年代，通信极为不便。有时，父亲托人带回的家书，母亲只能连蒙带猜，实在看不懂时，还得满脸羞愧地去请教别人。母亲天生一副好嗓子，却因不识歌词，与镇上几次重要演出擦肩而过。那时的母亲，做梦都希望能有一个读书的机会。
终于有一天，母亲如愿了。当她听说，政府要开办扫盲夜校，学校就在古镇的郊外，离家里来回大概有七八里之地时，激动得直掉眼泪。而那时的她，已是五个孩子的母亲了。
夜校晚上有课时，母亲会特别忙碌。好不容易把几个孩子的晚饭安顿好，天色已晚。匆匆扒几口饭菜后，母亲就揣上纸笔，捧着那盏油灯，上路了。学习完回到家里，等孩子们都睡了，母亲就会在昏黄的灯光下，温习功课、看书、写信抑或是做针线活。可以说，那盏煤油灯，见证了母亲的努力与艰辛，更见证了母亲的收获和喜悦。
时间不长，母亲便能读懂父亲的来信。而她回信时的用词，也日渐丰富妥帖，篇幅也越写越长了。县城那端的父亲，读着母亲情真意切的来信，更是心潮澎湃。于是，他用批改作业的红笔，在母亲的来信末尾写上一段段对母亲赞美有加的批语。夜深之时，灯光之下，读着父亲信里的赞美之词，母亲的心如油灯上那跳动的火苗，扑通扑通的。
不上课的晚上，母亲也不闲着，她总会把我们兄妹几人召集在盏油灯下，为我们读书或讲她去夜校途中的趣事。她讲得绘声绘色，我们听得津津有味。现在想来，在那盏老式煤油灯下度过的，是我们最快乐的一段童年时光。
长大后的我，离开了温暖的家和熟悉的古镇。但记忆中母亲的那盏老式煤油灯，仍是我人生风雨路上的灯塔，它用一抹温暖的亮光照耀我乐观、勇敢前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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