返回 2023年08月03日

　　□杨映锴

　　夏日黄昏的乡村，一垄又一垄葵花铺天盖地，像操场上的孩子一样富有朝气。我曾经幼稚地问过外公：“为什么葵花总是迎着太阳绽放笑脸，难道就没有让它垂头丧气的伤心事吗？它会不会在某天像夸父追日一样死去？”这时，外公总会笑我天真，然后认真回答道：“夸父追日是由于他和太阳赛跑，耗尽能量干渴而逝。而葵花吸吮大地的水分、采集太阳的光辉蓄力，肯定会结出丰硕之果。”听了外公的话，我忍不住想伸出手去抚摸它，却被外公制止了。“葵花是很有灵性的花，被摸后，娇气的葵花宝宝会生气，它一生气就不结葵花籽了。长个空壳，等到过年客人进门时没有瓜子嗑，那岂不是少了许多乐趣？”
　　后来，“朵朵葵花向太阳”的秘密才被我在书中尽知。同时，我也明白了外公不让我摸花盘的苦心，因为葵花头顶的那朵大花盘由近千万朵小花组成，而每一朵小花都会结籽，外公担心我的鲁莽会破坏那微小花朵相互授粉以及光合作用，所以才阻止我靠近。
　　每年夏季，家乡的葵花会盛开成一片明艳的花海，朵朵葵花千娇百媚的俊俏模样自然很是招蜂引蝶。那些小蜜蜂一会儿吸吮这朵花蕊，一会儿又去跟另一朵花儿缠绵，简直忙得不可开交。随着花朵的凋零，葵花逐渐“谦虚”了起来，它们渐渐低下头，开始酝酿籽实。葵花的籽向来不会辜负庄稼人的厚望，那颗颗饱满的葵花籽紧紧包裹着的是一方勤劳善良的乡邻们，收获幸福的冬藏时光。
　　圆圆的花盘一年又一年盛开，一颗又一颗葵花籽在阳光下成熟。犹记得一年夏天，我不知从哪儿找来了一粒葵花种子，然后将它轻轻地掩埋在一个大花盆里，期盼葵花嫩苗破土而出。之后的日子，我精心伺候着这株植物，待到它开花怒放时竟惊艳了一屋子人。于是我就更加信心十足了，也渴望能早日吃上自己亲手种下的瓜子。
　　理想有多丰满，现实就有多骨感。还没等葵花籽完全成熟，我就迫不及待抠出了几粒，可剥开后竟空空如也。当我向外公讨教时，他还像当年一样笑我天真。外公告诉我：“葵花是异花授粉的植物，你单独种一株不说，还‘金屋藏娇’放在了阳台。没有经过授粉的葵花，是不可能结籽的，所以它最终长成空壳也就不足为奇了。”原来种植农作物不但要遵循时令，也要尊重科学技术，不懂种植规律就有可能一无所获，到头来只能收获这种“徒有其表”的葵花。
　　如今，又逢“青青园中葵，朝露待日唏”的盛夏。看着窗外株株向阳的葵花，往事渐渐浮上心头，深藏心中的葵花情结瞬间将我带回到快乐的童年时光。那时外公就是我心里的“小太阳”，我则像是一株小小的葵花，一路撒着欢儿地追随着他忙碌的步伐。可惜的是，岁岁年年人不同。如今外公已然驾鹤西去，而他对我的叮嘱都已留在岁月深处，每每念及，难以言说的伤感便会将我包围。
　　如果时光允许，我真想做回那个被外公宠爱的小小少年，像小时候那样站在灶台旁，眼巴巴地等外公将炒好的葵花籽一把把装进我的衣兜，直到再也装不下了，才心满意足地一溜烟跑开，找院子里的小伙伴们，把兜里的秘密幸福地分享出去……